第 56 章_尝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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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6 章

  跟许苏白的恋情开始得轰轰烈烈,却结束得潦潦草草。

  挂断通话,把手机关机,隔绝掉外界所有纷扰,云栖久在这个陌生的国度,安安静静地过了几天,领略不同的地域风情,见到了很多注定只是萍水相逢的新鲜面孔。

  回到学校,才知道她跟许苏白分手的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

  内容大抵是“我就说嘛,他俩迟早会分的”“许苏白现在可比以前厉害多了,大把女人倒贴,花花世界的诱惑太多了”“两人谈了这么久,新鲜劲早就过了”……

  反正都不是什么好话,也没人替他们觉得惋惜。

  徐娅问云栖久去哪儿了,说许苏白三天前来学校找她了。

  三天前……云栖久算算日子,哦,原来许苏白不是第一时间就赶来找她的。

  徐娅是个好闺蜜,始终站在她这边,认定是许苏白辜负了她。

  云栖久坚称他们是和平分手。

  毕竟,通话结束后,她看到许苏白平静地扯下肩上的便签,撕碎扔进垃圾桶,平静地继续跟那个男生探讨问题。

  而她也平静地离开了他们学校,在外面找到一家咖啡馆,平静地坐下,要了一杯咖啡和一块黑森林蛋糕。

  她很庆幸,除了寒暑假,她并没有真跟许苏白同居。

  所以,许苏白家里,真正属于她的东西并不多。

  她打电话给他家的阿姨,麻烦她帮忙收一下,给她寄到学校。

  她也把许苏白送给她的衣服首饰和别的东西,收拾了一番,填上阿姨的联系方式,寄到许苏白家。

  他转给周晴的钱,周晴不愿返还给他。

  但他借周晴之手,转给云栖久的钱,云栖久全都转给余灯,让她代为转交给许苏白。

  事情发展到这里,许苏白真的彻底跟她断了的联系。

  云栖久再没收到他发来的消息和来电。

  他也没再上线过,头像是灰的,图片也从未更换过,永远定格在那个暧昧迷离的傍晚。

  在这件事的处理上,许苏白维持一贯的风格——不讨好,不纠缠,不打扰。

  云栖久也不再关注日出日落,不看星星与灯火,不听天台的风声,一头扎进知识的海洋里,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只是,她偶尔还是会在不经意间想起他。

  硕士毕业后,她跟徐娅通过考试,进入时通通讯社工作。

  就在这一年,徐娅跟司修然和平分手了。

  当然,看徐娅在KTV放纵高歌却哭成狗的模样,云栖久觉得她跟徐娅对“和平分手”四个字的定义,似乎不太一致。

  徐娅就笑了,两颊酡红,用麦克风指着她,“你当年跟许苏白那样,不都还说是和平分手么?”

  太久没听到许苏白的名字,云栖久愣了一下。

  徐娅打了个酒嗝,含糊不清地说:“我还是第一次见许苏白那样……骨瘦形销,萎靡不振,黑眼圈超级明显,像是饿了好几个世纪的吸血鬼。”

  “啊?吸血鬼?”云栖久有被她这个比喻无语到。

  “但他还是很他妈的帅,又酷又带劲。”徐娅啧啧两声,“问我你去哪儿了,我说不知道。他说有消息记得通知他,转身就走了,走路带风,那腿真他妈长。”

  云栖久忍不住点了根烟,“那你后来通知他了吗?”

  “干嘛要通知他?你们都分手了,再说了,看他那样就知道,肯定是他对不住你。”徐娅跟她同仇敌忾,“我不出卖姐妹的。”

  云栖久挪来烟灰缸,掸了掸灰烬,不置一词。

  说句丢人现眼的话,分手两年多,经历了读研、硕士毕业和工作,她还是没有忘记许苏白。

  他们在一起做过很多很多事情,以至于现在不论她做什么,都会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她跟许苏白的点点滴滴。

  如果不是最后两人有过一段激烈的交锋,他们的爱情还是挺甜蜜的。

  因为她随便挑个片段回忆,能记起的,都是满满的幸福感。

  为了逃避这些回忆,云栖久做了个非常大胆,且义无反顾的举动——

  她主动请缨,申请前往卡伦库分社,成为一名进入战区的战地记者。

  徐娅说她疯了。

  云栖久冠冕堂皇地说,自己这是要去实现人生价值,践行“如果你没法阻止战争,那你就把战争的真相告诉世界”这句名言。

  他们部门的人都很担心她,几个女同事私下都在劝她。

  云栖久那时候就跟魔怔了般,非得前往战地不可,为此还做了不少功课,短时间内学习并掌握了当地语言。

  前往卡伦库的途中,云栖久忐忑不安之余,还有点不可言宣的新鲜刺激感。

  然而,这点新鲜刺激感,很快就被一次空袭所消灭。

  20XX年8月4日下午四点左右,“轰!”一声巨响,导弹爆炸产生的冲击波震得玻璃碎裂。

  云栖久下意识发出尖叫,抱头下蹲,躲过哗啦啦的碎玻璃,跟对面的摄影大哥对视秒,立即拿起工具就冲到楼顶进行拍摄。

  那是云栖久第一次直面战火的恐怖。

  防空警报长鸣,导弹摩擦空气发出尖哨声,飞过他们的头顶。

  有一颗导弹就落在距离他们不到两公里的居民楼上,火光一闪,房屋轰然倒塌,浓烟阵阵,尘土飞扬。

  危险当前,摄影大哥是个狠人,拎起相机就开拍,丝毫不带怕的。

  有他在,云栖久壮着胆子做记录,向国内发出人生中的第一篇战地报道。

  结束后,摄影大哥夸她勇敢,还抹了把额头,摊开手掌,给她看自己冒出的虚汗。

  云栖久怔忪,要笑不笑的,手软脚软地回了办公室。

  她的办公位上全是玻璃渣,只好另外找个地方坐下。

  摄影大哥隔空指了指她的手臂,提醒她出血了。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胳膊和腿被玻璃划出了几道口子。

  他们外出采访,行走在废墟之中,跨过一具具尸体,记录受伤居民被担架抬起,送上救护车的画面,记录破瓦颓垣里留存的一点生活气息,记录那些再也见不到小主人的玩具。

  云栖久重新认识了战地记者这个职业。

  而这只是个起点。

  担任时通社驻卡伦库战地记者的期间,云栖久几乎跑遍这一片地区,签下了一份又一份的“生死状”。

  那是她来到卡伦库的第二年,当地凌晨五点,她跟摄影大哥搭乘当地人的车,前去边境采访,中间有一段路离战火最密集的交战区很近。

  司机在放歌,此时播的是LinkinPark的《LeaveOutAlltheRest》——

  “Don’tresentme,andwhenyou’refeelingempty

  (别怨恨我,当你感到空虚的时候)

  Keepmeinyourmemory,leaveoutalltherest

  (让我留在你的记忆里,然后,忘却余下的一切)

  ……”

  摄影大哥坐在副驾,昏昏欲睡。

  云栖久却出奇清醒。

  许苏白很喜欢LinkinPark。

  以前她坐他的车时,经常能听到LinkinPark的歌。

  云栖久拢着披肩,坐在后座,侧首看车外荒芜的景色。

  今天是11月19日,许苏白的生日。

  也不知道他今年的生日,会怎么度过。

  经历得多了,追究过往发生的那些事时,她才惊觉自己当初有多过分。

  那时,许苏白刚经历丧母之痛。本就心情欠佳,许玮又突发脑溢血送入手术室;公司出现商业间谍,乱作一团,股票跌停;此外,他还面临财产之争。

  在他焦头烂额的时候,她没能给予他支持就算了,还不愿意给他时间缓缓,非要扯着他算账。

  难怪在离开前,他会用那么失望的眼神看她。

  后来,他和她共同经历了一场网暴,人们对他的恶意远超于她。

  差不多就在那段时间,许苏白失去了另一位至亲。尽管许玮并没给过他一个家,他们父子俩的关系很一般,但许玮到底还是他的亲生父亲。

  从此,许苏白成了个“孤家寡人”。

  尤其是在她向他提出分手后。

  云栖久越想越难过,裹紧了披肩,双腿屈起,抱在身前,看着远处的地平线,爆出绚烂的红光。

  日出了。

  可惜,陪她看日出的人已经不在她身边了。

  云栖久掏出手机拍了一张日出照,然后在短信的输入框里敲敲打打,费了近十分钟,才下定决心,用新手机号把“对不起”三个字,发送到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上。

  车子经过交战区附近,摄影大哥被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惊醒,一行人战战兢兢的。

  通过那一带,云栖久回首望了一眼,莫名有了底气,拨通余灯的电话,告诉她:“余灯,我成了一名战地记者。”

  余灯觉得好笑:“我早就知道了。”

  云栖久没解释自己那句话的意思,而是貌似不经意地说:“许苏白还会许愿‘祖国繁荣昌盛,世界充满loveandpeace’吗?”

  余灯没料到她会问起他,顿了一秒才说:“会吧。”

  “他现在怎样?”

  “挺滋润的。”

  “嗯?”

  “遗产方面,他争到了大头,年纪轻轻就荣登亿万富豪榜。至于他妈妈那个案子,也已经水落石出了。”

  “苏女士的案子,是怎么回事?”

  “苏阿姨有一个女学生,骄纵任性,恃才傲物。貌似是某些观念想法跟苏阿姨相悖,被苏阿姨说了几句,不服气吧,反正,她跟苏阿姨一起搭乘私人飞机回国的时候,动了些手脚。苏阿姨被人囚禁,创作了一幅又一幅画作,最终都被她冠以自己的名字,办了个画展,还搞私人拍卖会。”余灯说道,补了句,“真他妈不要脸。”

  听了余灯的话,云栖久唏嘘不已。

  在卡伦库待了两年,云栖久被调回时通社总社。

  不过,出于个人原因,她最近暂停了工作。

  emmm……早知道在初次相亲的路上,会遇到许苏白这块超级无敌拦路石,她还不如继续工作。

  被徐娅送回家后,云栖久懊恼地瘫在客厅沙发上,一翻身,脸埋进抱枕里,闷着一口气。

  五年过去,许苏白不仅没长残,似乎还更有魅力了。

  想起他今晚一把将她扯进怀里,用言语挑逗她的模样,她的脸又不由自主地变红了。

  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

  然而,不管怎样,过去都已经过去了,她要认清这个事实。

  ……

  认清个屁!

  第二天下午,被酒精迷得头晕目眩,在沙发上趴着睡着的云栖久,就听到手机铃声一阵一阵地响。

  扰人清梦。

  她眼都没睁开,迷迷糊糊地摸到抱枕底下的手机,接通:“喂?”

  手机那头传来轻轻的“啧”的一声,满是嫌弃鄙夷:“一口酒就能让你睡到现在?”

  听到这耳熟的声音,云栖久一激灵,睡意全消,腾地从沙发上跳起来,头晕了一下,又跌回沙发里。

  不可置信道:“你谁?”

  “我,许苏白,你失忆了?”许苏白吊儿郎当道。

  这熟悉的调调,叫云栖久恍惚,随口胡诌:“嗯,失忆了。”

  “太可怜了,”他说,“连我这么帅的老公都能忘。”

  云栖久声调陡然拔高:“你谁老公?!”

  他轻笑:“云六三的啊,不然还能是谁的?”

  这话,早在几年前,他也曾跟她说过。

  云栖久脑子乱糟糟的,忙拿开手机看日期。

  没错啊,现在距离他们分手,的的确确过去近五年了。

  所以,许苏白这样算什么?

  回忆杀?

  “许苏白,你是吃错药了,还是脑子出问题了?”

  明明昨晚见到他时,他勉为其难还算是正常。

  许苏白接茬:“我失忆了。”

  “什么?!”云栖久再次从沙发上弹起来,还未清醒过来的大脑完全跟不上他的节奏。

  “可能是上了年纪吧,记忆力越来越差了,满脑子就只记得‘云六三’这个人。”

  “胡说八道。”云栖久揉了揉太阳穴,去厨房倒了杯水,抿一口,润润嗓子。

  “你怎么会有我手机号?”

  “你的手机号很难弄到手?”

  “……”对于许苏白这种有钱有关系网的大佬来说,的确不难。

  “你打电话给我干嘛?”总不能是来重温旧梦的吧?

  “想问你今晚有没有空,我们约出来……”

  “没有!”云栖久打断他,“我今晚没空。”

  “是么?”许苏白挑开打火机盖子,打着火,慢悠悠道,“那我只能报警,说你偷盗我的财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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