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_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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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跟着唐五还没有多长时间的时候，一林出过一件事。
他在县城喝多了酒，为争女人砍了一个叫做钩子的老大两刀，当时一林就被钩子的人抓走了。和一林一起砍人的一个姓陈的兄弟眼尖，第一时间脱了身，马不停蹄跑回九镇通知了唐五。唐五接到消息之后，赶到了县城。
唐五拿出一笔钱，保住了一林。但是当天晚上，钩子的弟弟却带人找上了小陈的家门，将还躺在床上睡觉的小陈带到郊外，剁断了小陈拿刀砍人的右手的手筋。
事后，唐五给了小陈一万块钱，这在当时来说是一笔很大的数目，小陈感激流涕，道上也没有人觉得唐五做得不对。
曾经我也这样认为。
假设我是唐五，我也会这么做。钩子并不一个好惹的人，惹上了这样的人，就必须要付出一些代价，小陈的手总比一林的手要更加合算。
何况，小陈当时也确实主动惹了事、动了手，被人寻仇，无可厚非。
但是，现在，我不这样想了。
一林可以没事，因为他是唐五的亲弟弟；如果，那一天，他和小陈换一下位置，那么出事的人就是他，而不是小陈。
我呢？
我不是一林，我和小陈一样，只是唐五的小弟，不是弟弟。
悟空却比钩子更加难惹得多，现在事态的发展程度也比一林那件事要严重的多。
如今，唐五和悟空之间已经公然翻脸，我命大，侥幸逃过了一劫。只是，一旦有下次，下一次的话，我是否还是能够逃脱？
我不知道。
无法预知的事情，我不愿意浪费时间，去想太多。
不过，我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唐五是一个大哥，悟空也是一个大哥。
当大哥遇见大哥，事态通常就会闹得很大，事态过大了，就一定会要平息，要平息，就肯定要有将黑锅扛上身的人。那么，当那一天到来时，倒霉的一定不是唐五两兄弟，甚至都可能不会是他所依靠的左臂右膀——秦三、何勇。
只会是像小陈、像我这样的人。
但是，悟空差一点就要了我的命，我永远都忘不掉跪在笼子里，冰冷的江水浸透了我的双脚，我痛哭着向他求饶的那个画面。每当别人对我说话，我总是要将头部偏向一旁，用右边来听的时候，那只失聪的左耳就会提醒着我，那一晚，我曾经遭过的罪。
所以，我要报仇，而且，我还不要当做一个替罪的羔羊，我更要确保自己再也不会成为一个跪着向人求饶的人。
要达到这些目标，我只有一个选择。
做一个大哥！
我没有把自己的想法说给任何一个人听，我还要依靠唐五。虽然，我已经开始认识到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没有其他人可以依靠的道理了。
但至少现在，我还是要依靠他。
所幸的是，那天唐五来家里看我时说了，我可以在家多休息，不用上班，这也就省下了我每天面对他时，所带来的麻烦。
我可以安心去做自己必须要做的事情。
其实，我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准备一个铁笼，将悟空带到犀牛口，然后将他对待我的方式原本原样的奉还给他，并且亲自送他上路。
只是，死过一回的人总是会比没有经历过生死的人要更聪明一点，至少，也会更谨慎一些。因为，这样的人多多少少都更懂得小心危险与珍惜现在。
所以，我现在并不准备动悟空，我非常清楚自己并没有去动他的实力。
我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办了那个让我变成聋子的男人。
江兵兵。
牯牛天天在九镇跟着师傅做杀狗的生意，他的面孔太熟；雷震子并不是一个可以单独提刀办事的人。于是，我给广西打了一个电话。
癫子，只有癫子。
才是这件事情最好的人选。
癫子在广西和另外两个战友一起做了一点小生意，生意本来就做得要死不断气，结果另外两个战友之间还常常因为这样的蝇头小利而龃龉不断，这也让癫子觉得越来越无趣。
接到我的电话之后，癫子没有半点犹豫，立马答复我说，再过最多一个星期，他收拾一下广西那边的事情，就马上回来。
人定胜天，这是只有那些嚣张自负到癫狂的王八蛋们才能说出的鬼话。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才是真理。
就在癫子回来之前的那一个星期，接连出现了两件完全出乎我料想之外的事情。而，这两件事情，完全打乱了我独自报仇的全盘部署。
大约是在我给癫子打完电话之后的两三天左右，很久不见的将军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带着一张大卡车，卡车车厢里面装的是十三台有新有旧，却全部都能继续使用的游戏机。
上一次见到将军的时候，他被人袭击，身负重伤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脸色惨白，愁眉紧锁，纵有多人守护身旁，依旧惶惶不可终日。
人生峰回路转，冥冥中，各自机遇早有预定，确实没人可以说得清。
再次重逢，将军还是那个将军。但，将军却再也不是以前我所认识的那个将军。
见面的第一瞬间，那张长着青春痘的笑脸还是一如既往的豪爽与真诚。只是，看着他一个人独自向我走来的样子，我居然突然就想起了悟空，海燕，唐五，以及熊市长。
将军，已经变成了一个胸有成竹，大权在握，意气风发的人。
将军这次来，不是为了叙旧，而是送礼。
大礼！！！！
他所在的那个城市市政府，展开了重点打击“两室一厅”的行动，尤其是针对繁华街面和学校附近的打击力度更加严格。
而且，这次行动和以往每次挂羊头卖狗肉，名为打击，实为要钱的风格不同，这次动了真格。于是，将军的游戏机生意已经越来越难做下去。
更重要的是，在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拥有了他们市规模最大、生意最红火的大饭店之后，对于游戏机这个小生意，将军已经再无所谓。
所以，他把游戏机厅里面所有能用的家当全部都送给了我。
他说：
“你不要嫌弃，也不要觉得我不义道，自己不要的东西才给你。兄弟，我给你说。这个生意，只要做好了，一样是大生意。”
我明白将军的意思，我当然也就更加不会误会他。
比起他所在的那个城市而言，九镇地方是小了点，但是人却不少，人喜欢玩乐，对新鲜事物好奇的天性也完全一样。而且，九镇根本就还没有游戏机厅，唯一的电子游戏，是电影院门口，一对中年夫妇搬来两台黑白电视机，用卡带玩的“双截龙”“顶蘑菇”（超级玛丽，当时九镇年轻人叫顶蘑菇）。
只要我开了，就是第一家，就是垄断。
任何生意，但凡可以垄断，必然暴利。
我不蠢，我可以想到这十三台机子对我而言所蕴藏的含义。
我非常感动，在这样的时刻，在我几乎感觉被所有人抛弃的时刻，将军抬了我一把。
锦上添花常有，雪里送炭少见。
将军虽然并不知道我现在的处境，但是他无心的举动于我而言，依然可以说是雪中送炭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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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跟着唐五还没有多长时间的时候，一林出过一件事。
他在县城喝多了酒，为争女人砍了一个叫做钩子的老大两刀，当时一林就被钩子的人抓走了。和一林一起砍人的一个姓陈的兄弟眼尖，第一时间脱了身，马不停蹄跑回九镇通知了唐五。唐五接到消息之后，赶到了县城。
唐五拿出一笔钱，保住了一林。但是当天晚上，钩子的弟弟却带人找上了小陈的家门，将还躺在床上睡觉的小陈带到郊外，剁断了小陈拿刀砍人的右手的手筋。
事后，唐五给了小陈一万块钱，这在当时来说是一笔很大的数目，小陈感激流涕，道上也没有人觉得唐五做得不对。
曾经我也这样认为。
假设我是唐五，我也会这么做。钩子并不一个好惹的人，惹上了这样的人，就必须要付出一些代价，小陈的手总比一林的手要更加合算。
何况，小陈当时也确实主动惹了事、动了手，被人寻仇，无可厚非。
但是，现在，我不这样想了。
一林可以没事，因为他是唐五的亲弟弟；如果，那一天，他和小陈换一下位置，那么出事的人就是他，而不是小陈。
我呢？
我不是一林，我和小陈一样，只是唐五的小弟，不是弟弟。
悟空却比钩子更加难惹得多，现在事态的发展程度也比一林那件事要严重的多。
如今，唐五和悟空之间已经公然翻脸，我命大，侥幸逃过了一劫。只是，一旦有下次，下一次的话，我是否还是能够逃脱？
我不知道。
无法预知的事情，我不愿意浪费时间，去想太多。
不过，我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唐五是一个大哥，悟空也是一个大哥。
当大哥遇见大哥，事态通常就会闹得很大，事态过大了，就一定会要平息，要平息，就肯定要有将黑锅扛上身的人。那么，当那一天到来时，倒霉的一定不是唐五两兄弟，甚至都可能不会是他所依靠的左臂右膀——秦三、何勇。
只会是像小陈、像我这样的人。
但是，悟空差一点就要了我的命，我永远都忘不掉跪在笼子里，冰冷的江水浸透了我的双脚，我痛哭着向他求饶的那个画面。每当别人对我说话，我总是要将头部偏向一旁，用右边来听的时候，那只失聪的左耳就会提醒着我，那一晚，我曾经遭过的罪。
所以，我要报仇，而且，我还不要当做一个替罪的羔羊，我更要确保自己再也不会成为一个跪着向人求饶的人。
要达到这些目标，我只有一个选择。
做一个大哥！
我没有把自己的想法说给任何一个人听，我还要依靠唐五。虽然，我已经开始认识到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没有其他人可以依靠的道理了。
但至少现在，我还是要依靠他。
所幸的是，那天唐五来家里看我时说了，我可以在家多休息，不用上班，这也就省下了我每天面对他时，所带来的麻烦。
我可以安心去做自己必须要做的事情。
其实，我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准备一个铁笼，将悟空带到犀牛口，然后将他对待我的方式原本原样的奉还给他，并且亲自送他上路。
只是，死过一回的人总是会比没有经历过生死的人要更聪明一点，至少，也会更谨慎一些。因为，这样的人多多少少都更懂得小心危险与珍惜现在。
所以，我现在并不准备动悟空，我非常清楚自己并没有去动他的实力。
我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办了那个让我变成聋子的男人。
江兵兵。
牯牛天天在九镇跟着师傅做杀狗的生意，他的面孔太熟；雷震子并不是一个可以单独提刀办事的人。于是，我给广西打了一个电话。
癫子，只有癫子。
才是这件事情最好的人选。
癫子在广西和另外两个战友一起做了一点小生意，生意本来就做得要死不断气，结果另外两个战友之间还常常因为这样的蝇头小利而龃龉不断，这也让癫子觉得越来越无趣。
接到我的电话之后，癫子没有半点犹豫，立马答复我说，再过最多一个星期，他收拾一下广西那边的事情，就马上回来。
人定胜天，这是只有那些嚣张自负到癫狂的王八蛋们才能说出的鬼话。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才是真理。
就在癫子回来之前的那一个星期，接连出现了两件完全出乎我料想之外的事情。而，这两件事情，完全打乱了我独自报仇的全盘部署。
大约是在我给癫子打完电话之后的两三天左右，很久不见的将军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带着一张大卡车，卡车车厢里面装的是十三台有新有旧，却全部都能继续使用的游戏机。
上一次见到将军的时候，他被人袭击，身负重伤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脸色惨白，愁眉紧锁，纵有多人守护身旁，依旧惶惶不可终日。
人生峰回路转，冥冥中，各自机遇早有预定，确实没人可以说得清。
再次重逢，将军还是那个将军。但，将军却再也不是以前我所认识的那个将军。
见面的第一瞬间，那张长着青春痘的笑脸还是一如既往的豪爽与真诚。只是，看着他一个人独自向我走来的样子，我居然突然就想起了悟空，海燕，唐五，以及熊市长。
将军，已经变成了一个胸有成竹，大权在握，意气风发的人。
将军这次来，不是为了叙旧，而是送礼。
大礼！！！！
他所在的那个城市市政府，展开了重点打击“两室一厅”的行动，尤其是针对繁华街面和学校附近的打击力度更加严格。
而且，这次行动和以往每次挂羊头卖狗肉，名为打击，实为要钱的风格不同，这次动了真格。于是，将军的游戏机生意已经越来越难做下去。
更重要的是，在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拥有了他们市规模最大、生意最红火的大饭店之后，对于游戏机这个小生意，将军已经再无所谓。
所以，他把游戏机厅里面所有能用的家当全部都送给了我。
他说：
“你不要嫌弃，也不要觉得我不义道，自己不要的东西才给你。兄弟，我给你说。这个生意，只要做好了，一样是大生意。”
我明白将军的意思，我当然也就更加不会误会他。
比起他所在的那个城市而言，九镇地方是小了点，但是人却不少，人喜欢玩乐，对新鲜事物好奇的天性也完全一样。而且，九镇根本就还没有游戏机厅，唯一的电子游戏，是电影院门口，一对中年夫妇搬来两台黑白电视机，用卡带玩的“双截龙”“顶蘑菇”（超级玛丽，当时九镇年轻人叫顶蘑菇）。
只要我开了，就是第一家，就是垄断。
任何生意，但凡可以垄断，必然暴利。
我不蠢，我可以想到这十三台机子对我而言所蕴藏的含义。
我非常感动，在这样的时刻，在我几乎感觉被所有人抛弃的时刻，将军抬了我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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