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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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终于彻底爆发，上墙之前，侯敢说：
“哥，你别把鞋搞脏哒，这么漂亮的鞋，万一花了，我们这里没得买的！再说如果你的鞋脏哒，我打赌也就输哒，要给他五角钱啊！”
不待那人答话，侯敢继续：
“要不，你脱了，我帮你看着，你是大人，快点搞，两下就抓住他了，我也好早点回家。”
那人脱了，上墙，追人。
侯敢拿鞋，飞奔离去。
这件事情，我无数次听人谈起。
说者无一不说侯哥的聪明与机智。
只是，有句俗话说的话，聪明反被聪明误。
人一聪明就会想法太多，就会不安于现状。
侯敢人生最大的一次错误也就吃亏在太聪明。
悟空的今天，全部来自于一个人。
一个有史以来，唯一独霸了九镇江湖，做到了连大土匪“杨日天”都没有做到的事情的男人。
那个人的名字叫做安优。
安优是悟空的大哥。
八二年，全国严打，安优被抓，一个月后，九镇万人公审大会，枪毙。
安优被抓之前，悟空先被抓了进去，然后，公安迅速逮捕了安优。
悟空是安优手下唯一一个没有被送上公审大会的人。
因为，就是他指证了安优。
那个时候的他肯定不是出于什么野心之类的东西。那时的他还只是一个少年，一个还没有真正明白道义和担当有多沉重的少年。
而他又太聪明，太聪明的人懂得惜命，懂得审时度势。
所以，他犯下了打流的大忌，做出了错误的选择。
我喜欢看书，尤其是中国古代的各种小说。
比如水浒和金瓶梅。
这两部书里面，我最喜欢都是武松，最可怜的也都是武松。
我相信武松对于潘金莲一定是有着感情。
有这个想法的人不是只有我一个，还有曹禺先生。
曹禺先生在他改编的话剧里，武松杀潘金莲的时候，小潘对武松说：
“我爱你！”
武松说：
“我更爱我哥！”
然后，一刀！！！！！！！！！！！！
在“天地君亲师”的道理伦理观念下，武松杀了他爱的那个女人，报了兄仇。可从此之后，他不再是那个英气勃发的打虎英雄。
大闹飞云浦、血溅鸳鸯楼、醉打蒋门神。
他变成了披头散发，手持戒刀，杀人如麻，却沉默寡言，独自坐在水泊梁山的草坪上，空对一轮明月沉思的杀人魔王、山贼草寇。武松再也不曾提起那个如花似玉的女人，因为这丝孽缘，他恨不得杀尽天下荡妇。
在“大义灭亲”“人民专政”的强大压力下，年少的侯敢出卖了那个视他如弟，唯一对他好的男人，得到了自由。可侯敢也绝对不允许别人当面提起安优，因为这段悔事，他此后一生为人都是义字当先。
于是，他也就变成了今天的悟空。
这样一个错过的人。
这样一个绝对不会在允许自己犯下同样错误的聪明人。
面对他的时候，素来低调的唐五居然展现出了我从来不曾见过的另外一面。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悟空。
他坐在最里头靠着墙边的一张桌子旁，与李志伟、江兵兵、罗佬这些人围成一团，并没有刻意地分出宾主之位，他的身上也并没有分外夺目的风度气场。但是，一眼看去，人群中，我偏偏马上就能够看到这个人。
那一刹那，我就已经知道，他是悟空。
悟空的穿着打扮和唐五有几分相像，同样平凡而朴素。
只不过，他有着一个出奇圆润光泽的额头，乍一瞧，年纪好像并不太大，脸上皮肤保留着年轻人才有的弹性，看上去打顶也就三十左右。可是，当我接触到那双仿佛看透了世情，明亮而疏离的眼神时，对于这个人年龄的判定，我又不太确定起来。
看到我们走进来，李志伟他们都站起了身，纷纷与领头的唐五、保长打着招呼。
“侯哥，哈哈哈哈，好久没有看到你哒，回来这么久，也不怎么呆在九镇，都还没有和你喝过一次酒。哎呀，真的是对你不住啊。哈哈。”
唐五是个绝对没有架子的人，甚至可以说，他非常有礼貌。
无论是谁，只要他认识，他一定都会客客气气地和人招呼。
但是那一天，他却好像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李志伟他们的招呼声，人刚踏进门口，就伸出自己的双手，加快步子走向了悟空。
“老五，来哒啊。来来来，坐坐坐。”
热情而略带一点沙哑的嗓音中，悟空拉开椅子，也伸出双手，走上前握住了唐五的手。
“哈哈哈哈，老弟兄，春雷想你想得很啊，天天在我面前提。来来来，都莫这么客气哒，都是几个条卡朋友（方言，从小玩到大穿开裆裤的朋友），这么多年哒，还搞这些客套干什么。你们不坐，我当哥哥的就先坐了啊？”
保长标志性的浑厚男中音恰到好处的响了起来。
李志伟、罗佬他们让出了靠着悟空的位置，我也和秦三安守本分地坐在了一旁。
三个人以茶代酒，有说有笑，忆着当年，聊着往事，谈着那些在或不在的共同熟人，兴起处，彼此之间还拍胸搭背，亲昵异常。
我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并没有因为他们此刻的表现与我最初想像的火爆场景不同而有丝毫的不耐与惊异。因为，我知道，该来的终归会来。在来之前，能够如此近距离地观察他们三人谈吐举止间和我以及我身边人们的差别之处。
对我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终于，一连串的言谈欢笑声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停滞点。
趁着这个空隙，保长开口了：
“侯敢，是这样的，八宝那个事情呢。春雷事先确实也是不晓得，而今的伢儿也都不听话，不像我们出来玩的那个时候哒，你也明白。都是不懂事，瞎鸡巴搞，自己都还没有搞清楚，就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出来。为这个事，春雷这两天，我是晓得的，的确是不好过，会急死，生怕弄坏了我们这些老弟兄之间的感情。你看，他这几天一直托我联系你。我想啊，侯敢，是不是今天就给我一块老面子，这个事兄弟间尽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出来玩求财莫求气沙。老哥我领你一个情，你看要不要得？”
和每个人说话的时候，悟空都是温和而礼貌地直视着对方的眼睛。保长说的过程中，他就安安静静地看着，听着。等待保长说完了之后，他还对着保长轻轻点了点下巴，却没有答话，移转目光看向了旁边的唐五。
“侯哥，你年纪比我大几岁，出来也玩得比我早些。八宝这个事，确实是老弟我对你不住。而今说什么其他的都是空话哒。上次给的钱，侯哥你也退了回来。其实，侯哥，我真的没得别的意思。只是，这个事，是我的人惹出来的，我唐五唐春雷也绝对不会在侯哥你面前说半个不字。侯哥，你看，是不是麻烦你问问八宝的意思，他想要好多钱？不管好多，今天，我当这么多兄弟的面讲一句，我一分不少，都拿！没得二话！”
“是的，是的，春雷这个伢儿确实一直都蛮尊重你的，侯敢，你看，八宝那边想要个什么意思？春雷这边，我打保票。”
悟空嘴角一动，脸上显出了一丝真诚的笑意，他甚至还举起茶杯，对着唐五隔空敬了敬，这才小抿了一口。
放下茶杯，他说：
“老五，感谢你，感谢你这么高看我一眼啊。呵呵，你也不容易，我晓得。我们这些跑社会的流子们，日子都过得不易得啊。”
顿了一顿之后，悟空再说：
“要不，这样，老五，你看这样好不好？你把砍八宝的那个伢儿给我，他怎么搞八宝，我怎么搞他一下就算哒，好不好？假设八宝那边再有什么不舒服，我去给他说。”
唐五沉默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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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终于彻底爆发，上墙之前，侯敢说：
“哥，你别把鞋搞脏哒，这么漂亮的鞋，万一花了，我们这里没得买的！再说如果你的鞋脏哒，我打赌也就输哒，要给他五角钱啊！”
不待那人答话，侯敢继续：
“要不，你脱了，我帮你看着，你是大人，快点搞，两下就抓住他了，我也好早点回家。”
那人脱了，上墙，追人。
侯敢拿鞋，飞奔离去。
这件事情，我无数次听人谈起。
说者无一不说侯哥的聪明与机智。
只是，有句俗话说的话，聪明反被聪明误。
人一聪明就会想法太多，就会不安于现状。
侯敢人生最大的一次错误也就吃亏在太聪明。
悟空的今天，全部来自于一个人。
一个有史以来，唯一独霸了九镇江湖，做到了连大土匪“杨日天”都没有做到的事情的男人。
那个人的名字叫做安优。
安优是悟空的大哥。
八二年，全国严打，安优被抓，一个月后，九镇万人公审大会，枪毙。
安优被抓之前，悟空先被抓了进去，然后，公安迅速逮捕了安优。
悟空是安优手下唯一一个没有被送上公审大会的人。
因为，就是他指证了安优。
那个时候的他肯定不是出于什么野心之类的东西。那时的他还只是一个少年，一个还没有真正明白道义和担当有多沉重的少年。
而他又太聪明，太聪明的人懂得惜命，懂得审时度势。
所以，他犯下了打流的大忌，做出了错误的选择。
我喜欢看书，尤其是中国古代的各种小说。
比如水浒和金瓶梅。
这两部书里面，我最喜欢都是武松，最可怜的也都是武松。
我相信武松对于潘金莲一定是有着感情。
有这个想法的人不是只有我一个，还有曹禺先生。
曹禺先生在他改编的话剧里，武松杀潘金莲的时候，小潘对武松说：
“我爱你！”
武松说：
“我更爱我哥！”
然后，一刀！！！！！！！！！！！！
在“天地君亲师”的道理伦理观念下，武松杀了他爱的那个女人，报了兄仇。可从此之后，他不再是那个英气勃发的打虎英雄。
大闹飞云浦、血溅鸳鸯楼、醉打蒋门神。
他变成了披头散发，手持戒刀，杀人如麻，却沉默寡言，独自坐在水泊梁山的草坪上，空对一轮明月沉思的杀人魔王、山贼草寇。武松再也不曾提起那个如花似玉的女人，因为这丝孽缘，他恨不得杀尽天下荡妇。
在“大义灭亲”“人民专政”的强大压力下，年少的侯敢出卖了那个视他如弟，唯一对他好的男人，得到了自由。可侯敢也绝对不允许别人当面提起安优，因为这段悔事，他此后一生为人都是义字当先。
于是，他也就变成了今天的悟空。
这样一个错过的人。
这样一个绝对不会在允许自己犯下同样错误的聪明人。
面对他的时候，素来低调的唐五居然展现出了我从来不曾见过的另外一面。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悟空。
他坐在最里头靠着墙边的一张桌子旁，与李志伟、江兵兵、罗佬这些人围成一团，并没有刻意地分出宾主之位，他的身上也并没有分外夺目的风度气场。但是，一眼看去，人群中，我偏偏马上就能够看到这个人。
那一刹那，我就已经知道，他是悟空。
悟空的穿着打扮和唐五有几分相像，同样平凡而朴素。
只不过，他有着一个出奇圆润光泽的额头，乍一瞧，年纪好像并不太大，脸上皮肤保留着年轻人才有的弹性，看上去打顶也就三十左右。可是，当我接触到那双仿佛看透了世情，明亮而疏离的眼神时，对于这个人年龄的判定，我又不太确定起来。
看到我们走进来，李志伟他们都站起了身，纷纷与领头的唐五、保长打着招呼。
“侯哥，哈哈哈哈，好久没有看到你哒，回来这么久，也不怎么呆在九镇，都还没有和你喝过一次酒。哎呀，真的是对你不住啊。哈哈。”
唐五是个绝对没有架子的人，甚至可以说，他非常有礼貌。
无论是谁，只要他认识，他一定都会客客气气地和人招呼。
但是那一天，他却好像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李志伟他们的招呼声，人刚踏进门口，就伸出自己的双手，加快步子走向了悟空。
“老五，来哒啊。来来来，坐坐坐。”
热情而略带一点沙哑的嗓音中，悟空拉开椅子，也伸出双手，走上前握住了唐五的手。
“哈哈哈哈，老弟兄，春雷想你想得很啊，天天在我面前提。来来来，都莫这么客气哒，都是几个条卡朋友（方言，从小玩到大穿开裆裤的朋友），这么多年哒，还搞这些客套干什么。你们不坐，我当哥哥的就先坐了啊？”
保长标志性的浑厚男中音恰到好处的响了起来。
李志伟、罗佬他们让出了靠着悟空的位置，我也和秦三安守本分地坐在了一旁。
三个人以茶代酒，有说有笑，忆着当年，聊着往事，谈着那些在或不在的共同熟人，兴起处，彼此之间还拍胸搭背，亲昵异常。
我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并没有因为他们此刻的表现与我最初想像的火爆场景不同而有丝毫的不耐与惊异。因为，我知道，该来的终归会来。在来之前，能够如此近距离地观察他们三人谈吐举止间和我以及我身边人们的差别之处。
对我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终于，一连串的言谈欢笑声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停滞点。
趁着这个空隙，保长开口了：
“侯敢，是这样的，八宝那个事情呢。春雷事先确实也是不晓得，而今的伢儿也都不听话，不像我们出来玩的那个时候哒，你也明白。都是不懂事，瞎鸡巴搞，自己都还没有搞清楚，就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出来。为这个事，春雷这两天，我是晓得的，的确是不好过，会急死，生怕弄坏了我们这些老弟兄之间的感情。你看，他这几天一直托我联系你。我想啊，侯敢，是不是今天就给我一块老面子，这个事兄弟间尽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出来玩求财莫求气沙。老哥我领你一个情，你看要不要得？”
和每个人说话的时候，悟空都是温和而礼貌地直视着对方的眼睛。保长说的过程中，他就安安静静地看着，听着。等待保长说完了之后，他还对着保长轻轻点了点下巴，却没有答话，移转目光看向了旁边的唐五。
“侯哥，你年纪比我大几岁，出来也玩得比我早些。八宝这个事，确实是老弟我对你不住。而今说什么其他的都是空话哒。上次给的钱，侯哥你也退了回来。其实，侯哥，我真的没得别的意思。只是，这个事，是我的人惹出来的，我唐五唐春雷也绝对不会在侯哥你面前说半个不字。侯哥，你看，是不是麻烦你问问八宝的意思，他想要好多钱？不管好多，今天，我当这么多兄弟的面讲一句，我一分不少，都拿！没得二话！”
“是的，是的，春雷这个伢儿确实一直都蛮尊重你的，侯敢，你看，八宝那边想要个什么意思？春雷这边，我打保票。”
悟空嘴角一动，脸上显出了一丝真诚的笑意，他甚至还举起茶杯，对着唐五隔空敬了敬，这才小抿了一口。
放下茶杯，他说：
“老五，感谢你，感谢你这么高看我一眼啊。呵呵，你也不容易，我晓得。我们这些跑社会的流子们，日子都过得不易得啊。”
顿了一顿之后，悟空再说：
“要不，这样，老五，你看这样好不好？你把砍八宝的那个伢儿给我，他怎么搞八宝，我怎么搞他一下就算哒，好不好？假设八宝那边再有什么不舒服，我去给他说。”
唐五沉默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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