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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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跑了过去，这时的他，已经不再是开始犹犹豫豫想要劝架的何勇，他已经变成了每次打架时，圆睁双眼的愤怒表情。
他一把推开了骑在鸭子身上的沙娜父亲：
“妈了个逼的！是不是想要搞出人命来！”
何勇这句话引起了巨大的反应，本已安静下来的沙娜家人再次爆发，纷纷扑向前方。
随手拿起身边一根扁担，我对着何勇鸭子就跑了过去，眼角，看见几个身影也同时奔向了那里。
这次，唐五并没有阻止我们。
除了唐五秦三老一哥之外，我们所有人都挡在了鸭子的身前，沙娜家人的表现彻底激怒了我们，我们没有办法继续忍耐下去。
“你们是不是还要搞？”
“你他妈的逼是不是想要搞出人命来？”
“关他什么事？未必要打死他啊？”
显然，我们此刻反常的团结与愤怒出乎了沙娜家人的预料，包括沙娜父亲在内，她所有的家人都停了下了脚步，站在我们的前方，有些不知所措。
一片安静中，我听到身后传来了鸭子的声音：
“走开！”
“鸭子……”
“勇鸡巴，你把我当兄弟，就走开！”
“鸭子……”
“我捅你屋里的娘，关你们鸡巴事啊，走开！！！”
我们都惊呆了，回过头看着被鲜血盖住面孔，已经完全看不清表情的鸭子，却没有一个人移动。
鸭子想要从何勇与夏冬的身边挤出来，何勇拉住了他。
“我操你吗！！！！！”
鸭子爆发了，居然是对着何勇。
他一拳就打在了何勇的脸上，何勇的鼻血“刷”地一下就流了出来。鸭子没有留任何的情面，扑上去对着何勇开始了连续的殴打，就像是以前的那些日子里，对着那些或是有仇有怨，或是争名夺利的敌人。
何勇被打得连连后退，鸭子依旧没有丝毫退却之意。夏冬与铁明想要上去劝架，刚一近身，都情不自禁被鸭子的眼神吓退了回来。
那一刻，我想，鸭子是想要把这一个多星期以来始终埋在心底，却无处发泄的怨愤、悲伤、痛苦、绝望、仇恨等等一切都发泄出来，发泄在他最好的兄弟何勇身上。
何勇没有还手，一下都没有，但鸭子的出手却越来越重，越来越无情。他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如果这样打下去，也许鸭子会打死何勇。
唐五终于走了出来，他从背后死死抱住了鸭子；秦三则挡在了何勇的身前。
在唐五的怀里，鸭子大骂着，挣扎着，两条腿都蹬离了地面，在半空中前后飞舞，我知道，他是想要连唐五一起攻击，却丝毫不得挣脱。
骂声渐渐变了，变了，鸭子终于放声大哭了起来，我永远都想不到，一个人的哭声可以那样的凄凉，那样的响亮。
整条大街上，都只有他的哭声在回荡，盖住了所有的一切。那一刻，就连沙娜的家人都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出来。
最后，就在唐五的怀里，鸭子晕厥了过去。
不是如同我们常见的那样，突然一下失去知觉。而是哭声由小变大，持续一段时间之后，又由大变小，由小变成抽泣，再由抽泣变成哽咽，慢慢整个人的脑袋和四肢就一起完全瘫软了下来。
把鸭子交给我们扶到收购站里面躺下之后，唐五走向了沙娜的家人。
他说：
“我晓得你们而今也不好过，只是，这个事漆遥他也不想，也不能完全怪他。并不是他害得。”
当他这句话说完之后，沙娜的家人指着唐五的鼻子又开始开骂。
等沙娜的家人骂够了之后，唐五继续接着说：
“不管怎么样，人已经被你们打成这个样子哒。漆遥也是人生父母养滴。真有他的责任，等政府判下来哒，该他负的他就负，哪个都管不了。但是而今，这里，一，这是我做生意的地方，不是他漆遥的地方；二，不管他做了什么，有法院办他，有他屋里的娘爷教他，你们不可以打人；三，如果你们还是说不听，不依劝，还要在这里闹事的话，我面子已经给足了，就莫怪我翻脸不认人！”
说完之后，他转头就往回走，边走边喊：
“老一，做生意！秦三，给老子把门看好起，我打了这么多年的流，今天就看哈哪个闯我唐五的这个门！！！”
彬彬有礼之后，翻脸无情，当时的唐五身上表现出了一种极为强烈的威慑力。
这种威慑力，也许不足以震摄住承受了丧女之痛的沙娜父母，但是无疑已经足够让那些悲痛远远没有那样浓烈，过来凑热闹成分居多的亲戚们胆寒。
无论沙娜的父母还在怎样纠缠，他们终究还是没踏进收购的门面一步，被身边亲戚们半劝半扯着，慢慢离去。
鸭子刚刚清醒没有多久，派出所又来了人，在对唐五保证了人身安全之后，带走了他。
沙娜的父母在女儿死后，就已经向派出所报了案，说鸭子强奸沙娜。这当然是很荒谬的说法，他们两个在一起已经四五年了，几乎全九镇的人都知道。所以，派出所只是依照惯例地做了一番询问调查之后，当天傍晚就把鸭子放了出来。
自然，派出所也没有追究沙娜父母报假案的责任。
我相信，不追究的原因并不主要是因为沙娜的父亲是官。而是因为，派出所的警察也是普通人，也有着普通人所具有的人性。
一个向来视为珍宝的爱女惨死，自己虽然是无心，却也要负上一定责任的男人，他内心该有着多大的痛苦与愧疚？这样的愧疚不让他找个渠道发泄出来，往后的生活，他还能过下去吗？
所以，派出所的警察原谅了沙娜的父亲，鸭子更加不会有半句怨言。
只是，这个男人还是跨了，本来有机会升到县里的他，在这之后的仕途中，已经是碌碌无为。因为，他失去了奋斗的目标。
鸭子，就更不用说了。
他彻底地变了，完全变了一个人。
他人生中的第一个变化是在沙娜死了一个多月之后的那一天。
他一直不敢到沙娜的坟前去祭拜，可是唐五觉得他应该去下，去了对他自己有好处。于是，唐五吩咐我们陪着他一起去了一趟。
沙娜就葬在九镇旁边的神人山。
无数灰褐色的旧坟里面，那一处依旧呈现出新鲜泥土红黄相间颜色的新冢，那就是沙娜，那个长着大眼睛，小巧玲珑的漂亮女孩。
在那里，鸭子再次爆发出了那种惊天动地的痛哭声，只不过，这次他哭得像是个人，少了一些先前的死气。
也许，唐五说得是对的。
只有坚强的面对，将痛苦尽量发泄出来，人才能活得下去。
还记得，当时鸭子边哭边说：
“啊啊啊啊啊~~~我就是没得钱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堂客，我要是有钱，我屋里娘爷要是有钱，你爸妈~~~~~啊啊啊啊啊啊~~~~~~~也不会看不起我~~~~~~~~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让你和我到一路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堂客啊~~~~~~~~~~~~啊啊啊啊啊~~~~~~~~怪我没得用~~~~~~~~~~~~~~~我没得钱啊~~~~~~~~~~~~~~~~~~有钱~~~~~~~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就没得这回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堂客我怎么活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对不住你啊~~~~~~~~~~~~~~~~~~~~~堂客~~~~~~~~~~~~~~~~~~~你带我走咯~~~~~~~~~~~~~~~~~~啊啊啊啊啊啊啊~~~~~~~~~~~~~~~~~~~~~~~~~~~~~下一世~~~~~~~啊啊啊啊啊~~~~堂客你莫认得我哒~~~~~~~~~~~~~~~~我舍不得你啊~~~~~~~~~~~~~~~~堂客~~~~~~~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舍不得哦~~~~~~~~~~”
听着鸭子的哭声，我们所有人都跟着痛哭流涕。只是，我万万不曾想到的是，此刻为他人而悲伤的我，在几年之后，自己也会站在一个同样因为意外而去世的女孩墓前，体会到这种了无生趣的痛不欲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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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跑了过去，这时的他，已经不再是开始犹犹豫豫想要劝架的何勇，他已经变成了每次打架时，圆睁双眼的愤怒表情。
他一把推开了骑在鸭子身上的沙娜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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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勇这句话引起了巨大的反应，本已安静下来的沙娜家人再次爆发，纷纷扑向前方。
随手拿起身边一根扁担，我对着何勇鸭子就跑了过去，眼角，看见几个身影也同时奔向了那里。
这次，唐五并没有阻止我们。
除了唐五秦三老一哥之外，我们所有人都挡在了鸭子的身前，沙娜家人的表现彻底激怒了我们，我们没有办法继续忍耐下去。
“你们是不是还要搞？”
“你他妈的逼是不是想要搞出人命来？”
“关他什么事？未必要打死他啊？”
显然，我们此刻反常的团结与愤怒出乎了沙娜家人的预料，包括沙娜父亲在内，她所有的家人都停了下了脚步，站在我们的前方，有些不知所措。
一片安静中，我听到身后传来了鸭子的声音：
“走开！”
“鸭子……”
“勇鸡巴，你把我当兄弟，就走开！”
“鸭子……”
“我捅你屋里的娘，关你们鸡巴事啊，走开！！！”
我们都惊呆了，回过头看着被鲜血盖住面孔，已经完全看不清表情的鸭子，却没有一个人移动。
鸭子想要从何勇与夏冬的身边挤出来，何勇拉住了他。
“我操你吗！！！！！”
鸭子爆发了，居然是对着何勇。
他一拳就打在了何勇的脸上，何勇的鼻血“刷”地一下就流了出来。鸭子没有留任何的情面，扑上去对着何勇开始了连续的殴打，就像是以前的那些日子里，对着那些或是有仇有怨，或是争名夺利的敌人。
何勇被打得连连后退，鸭子依旧没有丝毫退却之意。夏冬与铁明想要上去劝架，刚一近身，都情不自禁被鸭子的眼神吓退了回来。
那一刻，我想，鸭子是想要把这一个多星期以来始终埋在心底，却无处发泄的怨愤、悲伤、痛苦、绝望、仇恨等等一切都发泄出来，发泄在他最好的兄弟何勇身上。
何勇没有还手，一下都没有，但鸭子的出手却越来越重，越来越无情。他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如果这样打下去，也许鸭子会打死何勇。
唐五终于走了出来，他从背后死死抱住了鸭子；秦三则挡在了何勇的身前。
在唐五的怀里，鸭子大骂着，挣扎着，两条腿都蹬离了地面，在半空中前后飞舞，我知道，他是想要连唐五一起攻击，却丝毫不得挣脱。
骂声渐渐变了，变了，鸭子终于放声大哭了起来，我永远都想不到，一个人的哭声可以那样的凄凉，那样的响亮。
整条大街上，都只有他的哭声在回荡，盖住了所有的一切。那一刻，就连沙娜的家人都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出来。
最后，就在唐五的怀里，鸭子晕厥了过去。
不是如同我们常见的那样，突然一下失去知觉。而是哭声由小变大，持续一段时间之后，又由大变小，由小变成抽泣，再由抽泣变成哽咽，慢慢整个人的脑袋和四肢就一起完全瘫软了下来。
把鸭子交给我们扶到收购站里面躺下之后，唐五走向了沙娜的家人。
他说：
“我晓得你们而今也不好过，只是，这个事漆遥他也不想，也不能完全怪他。并不是他害得。”
当他这句话说完之后，沙娜的家人指着唐五的鼻子又开始开骂。
等沙娜的家人骂够了之后，唐五继续接着说：
“不管怎么样，人已经被你们打成这个样子哒。漆遥也是人生父母养滴。真有他的责任，等政府判下来哒，该他负的他就负，哪个都管不了。但是而今，这里，一，这是我做生意的地方，不是他漆遥的地方；二，不管他做了什么，有法院办他，有他屋里的娘爷教他，你们不可以打人；三，如果你们还是说不听，不依劝，还要在这里闹事的话，我面子已经给足了，就莫怪我翻脸不认人！”
说完之后，他转头就往回走，边走边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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彬彬有礼之后，翻脸无情，当时的唐五身上表现出了一种极为强烈的威慑力。
这种威慑力，也许不足以震摄住承受了丧女之痛的沙娜父母，但是无疑已经足够让那些悲痛远远没有那样浓烈，过来凑热闹成分居多的亲戚们胆寒。
无论沙娜的父母还在怎样纠缠，他们终究还是没踏进收购的门面一步，被身边亲戚们半劝半扯着，慢慢离去。
鸭子刚刚清醒没有多久，派出所又来了人，在对唐五保证了人身安全之后，带走了他。
沙娜的父母在女儿死后，就已经向派出所报了案，说鸭子强奸沙娜。这当然是很荒谬的说法，他们两个在一起已经四五年了，几乎全九镇的人都知道。所以，派出所只是依照惯例地做了一番询问调查之后，当天傍晚就把鸭子放了出来。
自然，派出所也没有追究沙娜父母报假案的责任。
我相信，不追究的原因并不主要是因为沙娜的父亲是官。而是因为，派出所的警察也是普通人，也有着普通人所具有的人性。
一个向来视为珍宝的爱女惨死，自己虽然是无心，却也要负上一定责任的男人，他内心该有着多大的痛苦与愧疚？这样的愧疚不让他找个渠道发泄出来，往后的生活，他还能过下去吗？
所以，派出所的警察原谅了沙娜的父亲，鸭子更加不会有半句怨言。
只是，这个男人还是跨了，本来有机会升到县里的他，在这之后的仕途中，已经是碌碌无为。因为，他失去了奋斗的目标。
鸭子，就更不用说了。
他彻底地变了，完全变了一个人。
他人生中的第一个变化是在沙娜死了一个多月之后的那一天。
他一直不敢到沙娜的坟前去祭拜，可是唐五觉得他应该去下，去了对他自己有好处。于是，唐五吩咐我们陪着他一起去了一趟。
沙娜就葬在九镇旁边的神人山。
无数灰褐色的旧坟里面，那一处依旧呈现出新鲜泥土红黄相间颜色的新冢，那就是沙娜，那个长着大眼睛，小巧玲珑的漂亮女孩。
在那里，鸭子再次爆发出了那种惊天动地的痛哭声，只不过，这次他哭得像是个人，少了一些先前的死气。
也许，唐五说得是对的。
只有坚强的面对，将痛苦尽量发泄出来，人才能活得下去。
还记得，当时鸭子边哭边说：
“啊啊啊啊啊~~~我就是没得钱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堂客，我要是有钱，我屋里娘爷要是有钱，你爸妈~~~~~啊啊啊啊啊啊~~~~~~~也不会看不起我~~~~~~~~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让你和我到一路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堂客啊~~~~~~~~~~~~啊啊啊啊啊~~~~~~~~怪我没得用~~~~~~~~~~~~~~~我没得钱啊~~~~~~~~~~~~~~~~~~有钱~~~~~~~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就没得这回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堂客我怎么活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对不住你啊~~~~~~~~~~~~~~~~~~~~~堂客~~~~~~~~~~~~~~~~~~~你带我走咯~~~~~~~~~~~~~~~~~~啊啊啊啊啊啊啊~~~~~~~~~~~~~~~~~~~~~~~~~~~~~下一世~~~~~~~啊啊啊啊啊~~~~堂客你莫认得我哒~~~~~~~~~~~~~~~~我舍不得你啊~~~~~~~~~~~~~~~~堂客~~~~~~~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舍不得哦~~~~~~~~~~”
听着鸭子的哭声，我们所有人都跟着痛哭流涕。只是，我万万不曾想到的是，此刻为他人而悲伤的我，在几年之后，自己也会站在一个同样因为意外而去世的女孩墓前，体会到这种了无生趣的痛不欲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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