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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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喝，他就边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何勇。
何勇是个什么人？
套用九镇流子们口口相传的一句话：猛人。
猛人喝醉了呢？
猛人喝醉的时候，根本就不问已经睡在一旁醉得更厉害的皮铁明，一个人提着把菜刀就找上了门。
谁的门？
科长儿子打牌地方的门。
然后呢？
干脆利落，甩了那哥们一刀。
结果呢？
何勇是个搞乱事的流子，科长两父子玉器不与瓦片碰，他们不认何勇，就认背后指使的皮铁明。
如果皮铁明不陪三千块钱，他们就报官。无论皮铁明的父母亲自上门也好，还是托人求情也好，一分不少，不然送他坐牢。
好家伙，三千块钱！
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的三千块钱！
哪里去找啊？
皮铁明想死的心都有了。
幸好，他有兄弟。
那么，我和何勇等其他几人的问题就来了。
此时的我们一伙是什么人？
流子。
流子怎么搞钱？
用流子的方法。
江湖到来。
双眼通红，头发如同风中茅草一般乱飞的皮铁明涕泪皆下的给我说完整个事情之后，我第一个想法就是：凑钱。
出狱之后，没有工作过一天，手头根本就没有钱，只能找家里人要。但是过几天，我就要跑路了，原本跑路的盘缠也是准备找个借口向家里要的。现在没办法了，只能先顾一头。
不敢向父母开口，找个机会将二哥喊到一边，好说歹说，借了三百元钱，按着约定时间，来到了何勇家里。
兄弟们都到齐之后，把各自所有的钱都拿出来了，却发现凑在一起甚至都还不够一千。剩下的钱，对于全都没有工作，也没有稳定来源的我们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难题。
七嘴八舌讨论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一个所以然。
当所有的提议被一次次推翻，所有的希望被一次次扑灭，我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只能去找那个人，除此之外，再无他途。
我们兄弟几人，除了我和鸭子的家境好点之外，其余的都是一穷二白。方才，他们拿出的金额绝对已经是倾其所有了。我们没有一个人有正当工作和稳定收入。
事到如今，我认识的人中，能帮皮铁明度过这一关的也就只有那个人了。我很不想找他开口，我不想欠他的人情。
是的，曾经，这个人对我很好，非常好。但是越是和他接触时间长，我心底就越发感到一种不安，就如同是站在一口深不见底的潭水边，谭水碧绿，清凉诱人，可我永远都看不透到底有多深，里面隐藏的是什么东西，幸运还是危险。
所以，一直以来，我都本能想要避开这个人。但是现在，没有办法了。
可能是心里太急，我们每个人都显得有些暴躁，还没等我将心底的想法说出来，一场有针对性的争吵就已经爆发。
第一个挑起战端的人居然是鸭子，一直以来，他和何勇的关系最好。同样，与何勇说话态度最随意的也是他：
“勇鸡巴，你搞什么麻皮？一天到晚只晓得打打打，打个卵啊，打出这么些事来，拉屎了又擦不干净。老子看现在怎么搞？”
萎靡不振瘫在凳子上的何勇瞟了鸭子一言，嘴巴张了一张，却没有说话，刚抬起的头立马又低了下去。
“勇哥，你也是的，鸭子也说得对沙。上回我们和八宝的事还没有了难，又出了这么个事，哎，真鸡巴越冷越吹风！”
当北条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就已经感受到了空气中几丝微妙的味道。要知道，以前，北条绝对不会在我的面前说何勇半个不字，哪怕是些微的质疑都不曾出现。
当然，现在他说的原因更多是心里着急，并不是真的要怎么样。但是不管怎么样，这也是破天荒第一次。起码，证明他的潜意识中不再视何勇为不可侵犯的对象，也不再视我为外人。
何勇还是低着头，一言不发。最先发言的鸭子反倒是有些不爽的意味了，将手里的半截烟灰一弹，转过头来看着北条说：
“哎，我说北条，你就他妈的有意思啦。看着我说了一句，你也跟着来神（方言，凑热闹，耍脾气）了是吧？你还好意思说，八宝！八宝的事，是为了哪个？姚义杰被你害得卵一样，你还在这里七里八里，罗里啰嗦。”
北条脸色一变。
“哎呀，莫吵，莫吵，个人屋里几兄弟，吵什么吵，而今我们是商量怎么搞钱，吵翻天哒有个鸡巴用啊。这个事，勇哥也是为了帮铁明沙，未必真的是想为他坏啊？”
在我们兄弟里面，夏冬是后面加入的，也是个子最小，最沉默寡言的一个人。一直以来，他都不能算是受到大家重视的一位。可是，那次在彤阳义薄云天的救我之后，这种情况被改变了，我们发现了他的另外一面，值得尊敬的一面。无形中，我们每个人都能感受到他在这个圈子里面的举重若轻。
所以，在他的话出口之后，鸭子与北条稍稍争辩几句，也就停了下来。
但是，我的心底也感到了一丝别扭，我好像有些不太喜欢这样的情况发生。
何勇的头还是低着，但是胸膛一起一伏越来越明显。所有人都陷入了尴尬的沉默当中，猛然，他一把推开面前的茶几，站了起来，也不看任何人，径直就向门外走去，边走边说：
“铁明这件事是我害的，也不再害其他人哒。这笔钱我们哪一个都拿不出来。不要再七想八想。这件事，铁明没得错，是被那个杂种冤枉。他没得办法，老子一个跑社会打流的，卵都不是！再换一次老子还是要这么搞！老子还怕个鸡巴！我个人来帮铁明摆平，不关你们的事。”
相互了解到我们这样的程度之后，我们每个人当然都明白何勇发火了，也当然能够想通他这句话背后的意思。
很简单，只有两个字：
砍人！
顿时之间，所有人都被何勇的举动吓得呆在了原地，尤其是北条与鸭子两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我明白，我的机会到了。
快步赶上前，我一把抓住何勇的肩膀，看着他说：“何勇，你是不是觉得这个里头只有你可以提得起刀？你还想要拉几个人一路去坐牢？要担，老子陪你一路担！！”
当初，因为何勇无心的这句话，我坐了牢，这已经成为了他心里一个抹不去的印记。今天，当这么多人，我将这句话还给了他，他承受不住，只能愧疚。
再故意咳嗽了一声，待众人都看向我之后，我的语调变得轻柔，说：
“你们先莫急，其他的钱我试哈看，想下办法，可能可以弄得来。你们就在这里等我，我等下去一趟市里。”
“你想什么办法？市里可以捡钱啊？”
何勇的口气还是不怎么好，但是对话本身就已经代表着一种妥协，这已经够了。拍了拍他的肩膀，我非常轻松地说道：
“我坐牢的时候，认得一个朋友，关系蛮好的，在市里混得也相当不错。”
出来之后，我没有与里面的朋友联系过，也很少提起自己坐牢的事情。首先，这件事让我觉得非常羞耻。而大家也应该了解我的想法，一直以来，没有谁问过；其次，我并不想将海燕的事情说给别人听，也不想让其他人认识海燕。这种想法很荒谬，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这就是我自己内心的直觉。
我只是选择了跟着心走。
所以，第一次听到我说，在牢里还认识了一个市内的大哥，每个人都感到有些惊奇，纷纷抬起了头，默默看着我。
我知道他们需要我的解释，可是我却一点都不想多说。只得装作好像没有看到大家的表情一般，拉着何勇又走了回来，若无其事继续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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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喝，他就边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何勇。
何勇是个什么人？
套用九镇流子们口口相传的一句话：猛人。
猛人喝醉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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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的门？
科长儿子打牌地方的门。
然后呢？
干脆利落，甩了那哥们一刀。
结果呢？
何勇是个搞乱事的流子，科长两父子玉器不与瓦片碰，他们不认何勇，就认背后指使的皮铁明。
如果皮铁明不陪三千块钱，他们就报官。无论皮铁明的父母亲自上门也好，还是托人求情也好，一分不少，不然送他坐牢。
好家伙，三千块钱！
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的三千块钱！
哪里去找啊？
皮铁明想死的心都有了。
幸好，他有兄弟。
那么，我和何勇等其他几人的问题就来了。
此时的我们一伙是什么人？
流子。
流子怎么搞钱？
用流子的方法。
江湖到来。
双眼通红，头发如同风中茅草一般乱飞的皮铁明涕泪皆下的给我说完整个事情之后，我第一个想法就是：凑钱。
出狱之后，没有工作过一天，手头根本就没有钱，只能找家里人要。但是过几天，我就要跑路了，原本跑路的盘缠也是准备找个借口向家里要的。现在没办法了，只能先顾一头。
不敢向父母开口，找个机会将二哥喊到一边，好说歹说，借了三百元钱，按着约定时间，来到了何勇家里。
兄弟们都到齐之后，把各自所有的钱都拿出来了，却发现凑在一起甚至都还不够一千。剩下的钱，对于全都没有工作，也没有稳定来源的我们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难题。
七嘴八舌讨论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一个所以然。
当所有的提议被一次次推翻，所有的希望被一次次扑灭，我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只能去找那个人，除此之外，再无他途。
我们兄弟几人，除了我和鸭子的家境好点之外，其余的都是一穷二白。方才，他们拿出的金额绝对已经是倾其所有了。我们没有一个人有正当工作和稳定收入。
事到如今，我认识的人中，能帮皮铁明度过这一关的也就只有那个人了。我很不想找他开口，我不想欠他的人情。
是的，曾经，这个人对我很好，非常好。但是越是和他接触时间长，我心底就越发感到一种不安，就如同是站在一口深不见底的潭水边，谭水碧绿，清凉诱人，可我永远都看不透到底有多深，里面隐藏的是什么东西，幸运还是危险。
所以，一直以来，我都本能想要避开这个人。但是现在，没有办法了。
可能是心里太急，我们每个人都显得有些暴躁，还没等我将心底的想法说出来，一场有针对性的争吵就已经爆发。
第一个挑起战端的人居然是鸭子，一直以来，他和何勇的关系最好。同样，与何勇说话态度最随意的也是他：
“勇鸡巴，你搞什么麻皮？一天到晚只晓得打打打，打个卵啊，打出这么些事来，拉屎了又擦不干净。老子看现在怎么搞？”
萎靡不振瘫在凳子上的何勇瞟了鸭子一言，嘴巴张了一张，却没有说话，刚抬起的头立马又低了下去。
“勇哥，你也是的，鸭子也说得对沙。上回我们和八宝的事还没有了难，又出了这么个事，哎，真鸡巴越冷越吹风！”
当北条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就已经感受到了空气中几丝微妙的味道。要知道，以前，北条绝对不会在我的面前说何勇半个不字，哪怕是些微的质疑都不曾出现。
当然，现在他说的原因更多是心里着急，并不是真的要怎么样。但是不管怎么样，这也是破天荒第一次。起码，证明他的潜意识中不再视何勇为不可侵犯的对象，也不再视我为外人。
何勇还是低着头，一言不发。最先发言的鸭子反倒是有些不爽的意味了，将手里的半截烟灰一弹，转过头来看着北条说：
“哎，我说北条，你就他妈的有意思啦。看着我说了一句，你也跟着来神（方言，凑热闹，耍脾气）了是吧？你还好意思说，八宝！八宝的事，是为了哪个？姚义杰被你害得卵一样，你还在这里七里八里，罗里啰嗦。”
北条脸色一变。
“哎呀，莫吵，莫吵，个人屋里几兄弟，吵什么吵，而今我们是商量怎么搞钱，吵翻天哒有个鸡巴用啊。这个事，勇哥也是为了帮铁明沙，未必真的是想为他坏啊？”
在我们兄弟里面，夏冬是后面加入的，也是个子最小，最沉默寡言的一个人。一直以来，他都不能算是受到大家重视的一位。可是，那次在彤阳义薄云天的救我之后，这种情况被改变了，我们发现了他的另外一面，值得尊敬的一面。无形中，我们每个人都能感受到他在这个圈子里面的举重若轻。
所以，在他的话出口之后，鸭子与北条稍稍争辩几句，也就停了下来。
但是，我的心底也感到了一丝别扭，我好像有些不太喜欢这样的情况发生。
何勇的头还是低着，但是胸膛一起一伏越来越明显。所有人都陷入了尴尬的沉默当中，猛然，他一把推开面前的茶几，站了起来，也不看任何人，径直就向门外走去，边走边说：
“铁明这件事是我害的，也不再害其他人哒。这笔钱我们哪一个都拿不出来。不要再七想八想。这件事，铁明没得错，是被那个杂种冤枉。他没得办法，老子一个跑社会打流的，卵都不是！再换一次老子还是要这么搞！老子还怕个鸡巴！我个人来帮铁明摆平，不关你们的事。”
相互了解到我们这样的程度之后，我们每个人当然都明白何勇发火了，也当然能够想通他这句话背后的意思。
很简单，只有两个字：
砍人！
顿时之间，所有人都被何勇的举动吓得呆在了原地，尤其是北条与鸭子两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我明白，我的机会到了。
快步赶上前，我一把抓住何勇的肩膀，看着他说：“何勇，你是不是觉得这个里头只有你可以提得起刀？你还想要拉几个人一路去坐牢？要担，老子陪你一路担！！”
当初，因为何勇无心的这句话，我坐了牢，这已经成为了他心里一个抹不去的印记。今天，当这么多人，我将这句话还给了他，他承受不住，只能愧疚。
再故意咳嗽了一声，待众人都看向我之后，我的语调变得轻柔，说：
“你们先莫急，其他的钱我试哈看，想下办法，可能可以弄得来。你们就在这里等我，我等下去一趟市里。”
“你想什么办法？市里可以捡钱啊？”
何勇的口气还是不怎么好，但是对话本身就已经代表着一种妥协，这已经够了。拍了拍他的肩膀，我非常轻松地说道：
“我坐牢的时候，认得一个朋友，关系蛮好的，在市里混得也相当不错。”
出来之后，我没有与里面的朋友联系过，也很少提起自己坐牢的事情。首先，这件事让我觉得非常羞耻。而大家也应该了解我的想法，一直以来，没有谁问过；其次，我并不想将海燕的事情说给别人听，也不想让其他人认识海燕。这种想法很荒谬，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这就是我自己内心的直觉。
我只是选择了跟着心走。
所以，第一次听到我说，在牢里还认识了一个市内的大哥，每个人都感到有些惊奇，纷纷抬起了头，默默看着我。
我知道他们需要我的解释，可是我却一点都不想多说。只得装作好像没有看到大家的表情一般，拉着何勇又走了回来，若无其事继续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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