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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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手上拎着一把刀，标志性地佝偻上身，殃头殃脑，一副萎靡不振地样子走在一大帮人的最前面，一摇三摆，离我越来越近的时候。
我心中有两个感觉：
这是一个很丑，却丑得并不是很讨厌的人。
这也是一个千万莫要随便去惹的人。
他的脸上带着一种极为奇怪诡异的表情，眼皮耷拉向下，似睡非睡，嘴唇几乎是一刻不停地用一种非常快速的频率蠕动，却又并不发言。
说他是哭，却没有眼泪；说他是笑，露出的半点眸子里面，又是光芒四溅的寒星。
仅仅只是这样的眼神，就几乎让我败下了阵来。
打架和斗殴是两件完全不同的事情，就如同吃饭与喝酒。
打林飞和工装服的那天我很勇猛，我这十七年以来，也不是没有打过架。但是，我从来没有参与过群殴，更加没有感受过如同眼下这般的恐惧。
闯波儿的表情配合身后黑压压人群所形成的气势，已经那种无形无迹，却也无处不在的压力之下，我的双腿居然很不要脸地颤抖了起来。
我根本就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打，绝对打不过，根本就不用试；跑吧，是很不错的想法。却又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两条腿抖是抖了，可也像是生根了一般立在原地，毫不听从大脑的指挥。
除了我之外，其他的人也显得很紧张。鸭子和铁明的眼睛不断扫来扫去，每一次和我的对视中，我都能看出那些根本就无法克制的慌张和恐惧。
只有一个人，一个终其一生都未曾让人低看半眼的人，在没有任何人知情的情况下，慢慢从坐着的桥墩上站起来，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悄把手伸入了后面的裤腰。
我想，这个人一定是在闯波儿刚出现的那一瞬间，就用那一双天生狭小，却如同饿虎般残忍凶狠的眼睛锁紧了他。
因为，如果不是早就打定了主意，光凭一时的冲动，片刻之后，他一定做不出那样嚣张到近乎疯狂，从而完全改变了事情发展的举动来
这个人就是何勇！
一个日后与我分道扬镳，却依然是我至今为止最为佩服的人。
一个九镇打流史上，说不清，道不明，但是绝对是当之无愧真真正正的猛人。
在一伙人的簇拥之下，闯波儿终于走到了面前。他一言不发，就那样毫无顾忌地盯着我们，如同是个挥金如土的豪客在挑选着眼前几位一丝不挂的婊子。
我再也忍受不了丝毫羞辱的尊严在这样的目光下被找了回来。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既然如此，要死卵朝天，不死当神仙，怕个卵！
食指一动，指尖的烟头被我远远弹开，落入河中。扭过头去，看着身边已经石化的兄弟们，我压低声音，说：
“弟兄，莫丢脸！不可能要我们死！”
双腿一撑，我从坐着的桥墩上跳下地来。
显然，我的动作吸引了闯波儿的注意，他的目光不再左右搜寻，专注地盯着我。看了几秒后，他居然伸了个懒腰，把手里的刀递给了旁边的一个人：
“没得瘾，没得瘾！一林来都没有来啊？小毛，你开始说不是有好多人在这里等着我的类？”
不待旁人插嘴，他又马上提高了声音，大声问道：
“老弟们！军伢儿的仇，哪么帮他报？”
“打死他们！！”
“搞死这些小麻皮！！”
“大哥，今天摆平九镇！！”
就是这一句话！！！！！！！
在各种各样的让人血气上涌，胆气顿泄的叫喊在我耳边响起的时候，只有这句话深深地刻入了我的心田。
那一刻，不知道什么原因，我再也感受不到先前的那种害怕与胆怯，我只是觉得自己是九镇人，他们现在敌对的不再是我们兄弟，而是全九镇。于是，好像在突然之间，我的心中就产生了某种事关全九镇的天大的荣耀与责任担负在自己的肩上，需要自己不惜一切去捍卫，去打拼。
虽然这样的感觉是那么飘渺虚无，却又实实在在让我的血液加速流动了起来。
这，也许就是所谓少年人的血气方刚。
在场少年人不只我一个。
所以，被这句话所激怒的也不只有我一个，眼角人影一动，扭头看去，鸭子、何勇、铁明三人都已经站在了我的身边。
我们就那样并排站着，在周围狂热的叫嚣声中一言不发，如同木雕。无论心底是害怕还是愤怒，我们依然用尽所有力量去压抑着体内最原始的本能。
待周围的声音渐渐平息了下来，闯波儿居然好像早就认识我一般，看着我说：
“小麻皮，我也不欺负你。军伢儿被你打得还来不了，今天我随便喊个人，你那天怎么打他，我的人怎么打回来。有什么意见，下回，你再喊你大哥来和我讲。”
闯波儿说完之后，微微扭过头，眼神扫过身边的小弟，似乎在准备挑人。
闯波儿不屑一顾的口气和神态让我想起了我刚刚开始淡忘的那一切，让我记起了，我曾经是一坨又脏又臭，人见人嫌的烂狗屎。
我不喜欢这种感觉，我想要动手了，直接针对闯波儿动手。虽然我还很年轻，也没有读过很多书，但是这样的情况之下，擒贼先擒王这个道理还是懂的。
我习惯性地想要先麻痹一下闯波儿。
所以，我客客气气地说出了当天的第一句话：
“不好意思，我不叫小麻皮，我叫义色，一林不是我的大哥！”
闯波儿双眼蓦地一下圆睁开来，回转过头，两道寒芒直直罩在了我的身上。
估计我的话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刚说出口，原本嬉笑喧闹的场子变得鸦雀无声，彤阳的所有人都用一种不敢相信的目光看着我。
闯波儿更是紧紧闭上嘴，耷拉的双眼破天荒地圆睁开来，第一次那样仔仔细细望向我的眼神中，再也没有开始了的那种蔑视与轻狂，凝视半响之后，他才一字一顿，速度极慢地说：
“你的意思是，这个事，你个人来背咯？？”
他的声音未落，我还没得及搭腔，一个人却说出了更加不可思议的话来，这句话也完全打乱了我预先所有的步属：
“你一双眼睛是不是瞎哒？四个人，你看不到啊？”
顺着声音，偏过头去的我看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
当何勇这句话说出口之后，我看到他的身体再一次向着我的斜前方微微踏出半步，几乎完全挡在了我与闯波儿之间。身边的皮铁明和鸭子也在同一时间瞟了我半眼之后，挺起胸膛，站了出来，就那样紧紧地靠着我，站在我的身边，一同盯向了前方。
一股暖意从心底升起，温热到让我觉得胸口有些发堵。我突然觉得，眼前，这些拿着家伙，不可一世的人，不再那么可怕。
我完全可以与之抗衡。
因为，我并不孤单，就算我被打死在这里，也一定有人要帮我偿命。我有兄弟！
短暂的沉寂，在我心潮起伏中，对面彤阳的人大骂了起来，闯波儿如同一个傻子，呆滞地看看何勇，又看看我，再看看身边的铁明和鸭子。
终于，看够了的他缓缓伸出双手，制止了彤阳人的大骂声，声音回复到了起初的不可一世，对着何勇说：
“你刚刚是骂我啊？是不是骂我？”
“是的！怎么的？”
“我操你娘……”
何勇的回答还没有落音，闯波儿一腿就已经飞踢了过来。
其实，在闯波儿一扫惊讶之色，对着何勇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我就意识到要开打了，我已经做好了冲向闯波儿的准备。
但，我没想到，自己还是迟了一步。
随着闯波儿一腿踢出，他身后的人们也如同潮水般涌上。我们四个人如同狂暴风波之中的四艘孤帆，瞬间就被淹没其中，消失不见。
我冲向了闯波儿的时候，看到他眼中突然冒出了一种绝对不应该在此时此刻出现的神情。
后悔！
非常之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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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是一个千万莫要随便去惹的人。
他的脸上带着一种极为奇怪诡异的表情，眼皮耷拉向下，似睡非睡，嘴唇几乎是一刻不停地用一种非常快速的频率蠕动，却又并不发言。
说他是哭，却没有眼泪；说他是笑，露出的半点眸子里面，又是光芒四溅的寒星。
仅仅只是这样的眼神，就几乎让我败下了阵来。
打架和斗殴是两件完全不同的事情，就如同吃饭与喝酒。
打林飞和工装服的那天我很勇猛，我这十七年以来，也不是没有打过架。但是，我从来没有参与过群殴，更加没有感受过如同眼下这般的恐惧。
闯波儿的表情配合身后黑压压人群所形成的气势，已经那种无形无迹，却也无处不在的压力之下，我的双腿居然很不要脸地颤抖了起来。
我根本就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打，绝对打不过，根本就不用试；跑吧，是很不错的想法。却又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两条腿抖是抖了，可也像是生根了一般立在原地，毫不听从大脑的指挥。
除了我之外，其他的人也显得很紧张。鸭子和铁明的眼睛不断扫来扫去，每一次和我的对视中，我都能看出那些根本就无法克制的慌张和恐惧。
只有一个人，一个终其一生都未曾让人低看半眼的人，在没有任何人知情的情况下，慢慢从坐着的桥墩上站起来，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悄把手伸入了后面的裤腰。
我想，这个人一定是在闯波儿刚出现的那一瞬间，就用那一双天生狭小，却如同饿虎般残忍凶狠的眼睛锁紧了他。
因为，如果不是早就打定了主意，光凭一时的冲动，片刻之后，他一定做不出那样嚣张到近乎疯狂，从而完全改变了事情发展的举动来
这个人就是何勇！
一个日后与我分道扬镳，却依然是我至今为止最为佩服的人。
一个九镇打流史上，说不清，道不明，但是绝对是当之无愧真真正正的猛人。
在一伙人的簇拥之下，闯波儿终于走到了面前。他一言不发，就那样毫无顾忌地盯着我们，如同是个挥金如土的豪客在挑选着眼前几位一丝不挂的婊子。
我再也忍受不了丝毫羞辱的尊严在这样的目光下被找了回来。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既然如此，要死卵朝天，不死当神仙，怕个卵！
食指一动，指尖的烟头被我远远弹开，落入河中。扭过头去，看着身边已经石化的兄弟们，我压低声音，说：
“弟兄，莫丢脸！不可能要我们死！”
双腿一撑，我从坐着的桥墩上跳下地来。
显然，我的动作吸引了闯波儿的注意，他的目光不再左右搜寻，专注地盯着我。看了几秒后，他居然伸了个懒腰，把手里的刀递给了旁边的一个人：
“没得瘾，没得瘾！一林来都没有来啊？小毛，你开始说不是有好多人在这里等着我的类？”
不待旁人插嘴，他又马上提高了声音，大声问道：
“老弟们！军伢儿的仇，哪么帮他报？”
“打死他们！！”
“搞死这些小麻皮！！”
“大哥，今天摆平九镇！！”
就是这一句话！！！！！！！
在各种各样的让人血气上涌，胆气顿泄的叫喊在我耳边响起的时候，只有这句话深深地刻入了我的心田。
那一刻，不知道什么原因，我再也感受不到先前的那种害怕与胆怯，我只是觉得自己是九镇人，他们现在敌对的不再是我们兄弟，而是全九镇。于是，好像在突然之间，我的心中就产生了某种事关全九镇的天大的荣耀与责任担负在自己的肩上，需要自己不惜一切去捍卫，去打拼。
虽然这样的感觉是那么飘渺虚无，却又实实在在让我的血液加速流动了起来。
这，也许就是所谓少年人的血气方刚。
在场少年人不只我一个。
所以，被这句话所激怒的也不只有我一个，眼角人影一动，扭头看去，鸭子、何勇、铁明三人都已经站在了我的身边。
我们就那样并排站着，在周围狂热的叫嚣声中一言不发，如同木雕。无论心底是害怕还是愤怒，我们依然用尽所有力量去压抑着体内最原始的本能。
待周围的声音渐渐平息了下来，闯波儿居然好像早就认识我一般，看着我说：
“小麻皮，我也不欺负你。军伢儿被你打得还来不了，今天我随便喊个人，你那天怎么打他，我的人怎么打回来。有什么意见，下回，你再喊你大哥来和我讲。”
闯波儿说完之后，微微扭过头，眼神扫过身边的小弟，似乎在准备挑人。
闯波儿不屑一顾的口气和神态让我想起了我刚刚开始淡忘的那一切，让我记起了，我曾经是一坨又脏又臭，人见人嫌的烂狗屎。
我不喜欢这种感觉，我想要动手了，直接针对闯波儿动手。虽然我还很年轻，也没有读过很多书，但是这样的情况之下，擒贼先擒王这个道理还是懂的。
我习惯性地想要先麻痹一下闯波儿。
所以，我客客气气地说出了当天的第一句话：
“不好意思，我不叫小麻皮，我叫义色，一林不是我的大哥！”
闯波儿双眼蓦地一下圆睁开来，回转过头，两道寒芒直直罩在了我的身上。
估计我的话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刚说出口，原本嬉笑喧闹的场子变得鸦雀无声，彤阳的所有人都用一种不敢相信的目光看着我。
闯波儿更是紧紧闭上嘴，耷拉的双眼破天荒地圆睁开来，第一次那样仔仔细细望向我的眼神中，再也没有开始了的那种蔑视与轻狂，凝视半响之后，他才一字一顿，速度极慢地说：
“你的意思是，这个事，你个人来背咯？？”
他的声音未落，我还没得及搭腔，一个人却说出了更加不可思议的话来，这句话也完全打乱了我预先所有的步属：
“你一双眼睛是不是瞎哒？四个人，你看不到啊？”
顺着声音，偏过头去的我看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
当何勇这句话说出口之后，我看到他的身体再一次向着我的斜前方微微踏出半步，几乎完全挡在了我与闯波儿之间。身边的皮铁明和鸭子也在同一时间瞟了我半眼之后，挺起胸膛，站了出来，就那样紧紧地靠着我，站在我的身边，一同盯向了前方。
一股暖意从心底升起，温热到让我觉得胸口有些发堵。我突然觉得，眼前，这些拿着家伙，不可一世的人，不再那么可怕。
我完全可以与之抗衡。
因为，我并不孤单，就算我被打死在这里，也一定有人要帮我偿命。我有兄弟！
短暂的沉寂，在我心潮起伏中，对面彤阳的人大骂了起来，闯波儿如同一个傻子，呆滞地看看何勇，又看看我，再看看身边的铁明和鸭子。
终于，看够了的他缓缓伸出双手，制止了彤阳人的大骂声，声音回复到了起初的不可一世，对着何勇说：
“你刚刚是骂我啊？是不是骂我？”
“是的！怎么的？”
“我操你娘……”
何勇的回答还没有落音，闯波儿一腿就已经飞踢了过来。
其实，在闯波儿一扫惊讶之色，对着何勇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我就意识到要开打了，我已经做好了冲向闯波儿的准备。
但，我没想到，自己还是迟了一步。
随着闯波儿一腿踢出，他身后的人们也如同潮水般涌上。我们四个人如同狂暴风波之中的四艘孤帆，瞬间就被淹没其中，消失不见。
我冲向了闯波儿的时候，看到他眼中突然冒出了一种绝对不应该在此时此刻出现的神情。
后悔！
非常之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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