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不要长大_原本想当仙君徒弟(沈临鱼、徐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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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不要长大

  第90章不要长大

  百年转瞬去。

  垂髫小童撅着嘴和白发老人苍老的声音重叠在一起:“然后人间浩劫始去,万鬼消亡,六界归一,天地重返平静……”

  垂髫小童悬坐在半浮空中的骷髅鲲鹏身上,晃着腿,懒洋洋掏了下耳朵,道:“孟婆你都讲八百遍了,不得换个新鲜桥段说说?”

  孟婆轻哂,起身掀开了乌蓬船帘,支着拐杖走了出来,如今她背脊半弯,满头华发,垂垂老去。她望着清澈见底的忘川,伸手拨了下水,谁人又还记得它从前灭魂蚀骨的骇人模样。

  孟婆抬起头,平视着骑鲲鹏的小童,眸色宠溺道:“少主想听什么?”

  小童眨了眨清亮的杏眼,想了想道:“皆说世间有因果。鬼王为祸人间,罪孽深重,故而致使鬼族灭亡,自己也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那么天道呢?”

  小童歪着头不解,“天道插手六界,欺瞒天下苍生。不仅没有阻止鬼王恶行,甚至设局以仙君为诱饵,把六界之事,推到害得黎民百姓垂死挣扎,鬼王越错越深,无力寰转,难道没有报应吗?”

  天道自产生私念那一刻起,便注定有天谴相报。

  孟婆看着小少主,仿佛回到了千百年前的那一夜。

  忘川像一锅煮沸的黑水,翻腾着,怒吼着,把乌蓬船都掀翻在河底,又飞速形成一个滔天漩涡,将一切的光都吸了进去,整个酆都陷入一片漆黑,洋溢着不详的预兆。

  她瘫坐在河岸旁,一只手还保持着欲图救下徐晏的姿势,果然……

  果真……

  “徐晏……”孟婆哀吼,泪流满面,本该是她的!本该是她去的啊!可徐晏一掌将奋然跃下的她击到了河岸,再一抬头时,他已被河水吞没……

  她看着身边彼岸花一瞬间尽数枯萎,无影无踪,忘川河越来越黑,越来越急,漩涡卷成苍天大树,几欲冲破酆都,又在即将破出之时,轰然坠落,形成漫天飞雨。

  那雨落在手心竟是不痛、不痒、清清澈澈的。

  孟婆的一滴清泪和雨水交织在一起,捂着胸口蜷缩在地,不住颤抖:“徐晏……”

  ——“徐娇,你身为我阿修罗的后代,要守护好酆都,藏好鬼气之源,替我等你母亲原谅。”

  ——“徐娇立誓”

  那是天底下只有孟婆知道的秘密。

  直到万重阎看见,懂了她难以开口的真心。

  直到徐晏看见,种下万劫不复的孽障……

  孟婆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她所守护的,她所珍惜的,她所在意的,她所向往的……通通化为乌有。

  这便是阿修罗的报应吗?

  万万年的守护也平息不了酆都的血债……

  孟婆想仰天长笑,想悲声痛哭,但是她喊不出来,缘何最该赴死的她还活着?缘何要怀疑徐晏!

  孟婆自责欲死,她早早来到忘川,本就想将一切结束,却偏偏不肯信任徐晏,偏偏要死个明白、百般追问。

  徐娇,你满意了!

  你问到了你要的一切答案,所以呢?

  徐晏死了……

  那个从未在你手下获得一点温情的孩子,那个从一出生就背负仇恨与恶鬼争夺的孩子,那个曾经被你打的浑身是伤却仍然试图唤你娘亲的孩子……

  再也回不来了!

  回不来了!

  酆都从未下过如此干净的雨,却教人的伤心无处可藏。孟婆倒在地上像一只奄奄一息的老鹿,浑身哀痛,老眼昏花,心口的伤溃烂灌脓,愈演愈烈,她不挣扎,低低的哀鸣,直到死亡的最后一刹那……

  地面染上了血迹。

  孟婆还不明白,麻木的盯着远处……

  一块鲜血淋淋的碎肉,砸在她的脸上,她才慢慢有一点意识,艰涩的动了下昏黄的眼珠,她顿住了,发出支离破碎的哑音。

  她用尽全身离去想去抓住那人的血肉黏连的脚,但什么也没有抓到,她又干干的落下泪来,因为她看见——

  忘川清澈见底的河水染得血红,那个容颜绝世,身形挺拔的人只剩下被腐蚀的焦皮和裸露在外的碎肉、血骨,尤其是胸口,在这样血肉模糊之下都能看见那溃烂发黑的三个剑伤,向外淌着漆黑无比的血液。

  三个……

  一个是人间重逢,他妄杀无辜,被仙君含泪亲手刺入。

  一个是幻境迷离,他抓着仙君的手没入胸口,他还记得那时仙君抖得厉害,一道剑伤割了好久。

  最后一个是奈何桥前,他终于深恩负尽,也终于不见仙君……

  孟婆发出呕哑嘲哳的阻止声,但那人已经听不见,一双手径直插入丹田,把仙骨抽了出来。

  那仙骨是奶白色的泛着淡淡的金光,与眼前轰然倒塌的一瘫烂肉形成鲜明的对比。

  仙骨慢慢飞到孟婆手边,徐晏再也站不起来了,他用唯一和从前无甚不同的眼眸,深深的看了一眼仙骨,留下一句“替我照顾好他。”

  那徐晏呢?

  徐晏该怎么办?

  孟婆茫然看去,只见徐晏用尽全身力气,一步一步爬向枯死的梨花树,他躺在树下,大量的鲜血没入盘根虬结的树根,眼前浮现那些曾经相爱相依偎的日子,浮现他从树上掉落,坠在自己怀中,浮现他搂着自己脖颈,低声恳求,“徐晏,你能不能对我好一点……”

  他都没能做到……

  他的仙君啊,下一世不要再遇到他这样坏的人了……徐晏意识模糊,却仍是不甘的痴望着那株梨花树,直到花瓣落下,那枝丫又开了,他才笑着合上了眼。

  手心还紧紧握着一枚鬼门关的石头碎。

  “孟婆你还没回答我呢?”小童催促,“天道如何了?”

  孟婆才堪回神,低了低头,遮掩自己泛红的双眸,敷衍道:“鬼王死后,一道竹简从天而降,碎成两半,变为石头,又经十年,化为灰烬。”

  小童点头,似懂非懂,又问:“那鬼王殿前的梨花树为何又活了过来?”

  孟婆想起,彼时竹简断裂,蕴结成两股神秘的灵力,一股飞入她手中的仙骨,一股飞去了那棵枯死的梨花树……

  她道:“许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罢……”

  沈临鱼气馁,双手搓了搓头,有点焦躁,“玄玄虚虚的,我还是没懂。”

  孟婆不语,只是摸了摸他座下的骷髅鲲鹏,颌骨的彼岸花开得艳丽。

  鲲鹏被摸得舒坦,眯着眼绕着上空旋了两圈,给小童弄得昏头转向,揪了揪他尾骨才老实下来。

  小童干脆半趴在鲲鹏身上,想起一件事,“鬼王把游光剑沉了忘川吗?”

  孟婆点头。

  “不对,”小童支棱起来,“我明明在极昼湖千丈寒冰里看到过那把金灿灿的剑!”

  孟婆沉下脸。

  小童不知死活继续道:“我还看到鬼灯哥哥隔着冰偷亲那把剑!”

  “砰”拐杖猛地敲在了他头上,孟婆寒声,“谁准少主私自跑去人间的!”

  小童自知说漏了嘴,粉嫩的圆脸一变,架起鲲鹏就跑。

  但幼小的他哪里是孟婆的对手,两下便被抓了起来关禁闭,还得对着满面墙背清心咒,真是岂有此理,他们不是恶鬼吗?

  哪里有恶鬼背清心咒的,就离谱!

  哪有少主被人管成这样的,就离谱!

  “少主为何突然停顿?”

  “啊没有,我在尝试倒背清心咒!”小童一脸无辜道。

  所谓天下第一怂人不过如是。

  是夜,小童早已在清心咒的催眠下熟睡过去,不过多时,便化作了一幅奶白色溜光水滑的骨头,孟婆叹了口气,不知何时他才能稳定下来。

  小童醒来后,第一件事就去了鬼门关,对着那一对旧石桌石凳一顿乱敲,“鬼哥哥在吗?”

  唤了半日也不见响应,他奇怪道:“鬼哥哥一直守在这里没离开过,难道是等到他的阿妹了吗?”

  他又复敲了敲,也无动静,他戳了戳到处恐吓野鬼的霸王鲲鹏,问,“你知晓怎么回事吗?”

  鲲鹏叽叽喳喳叽叽喳喳咕噜的半天,说的头头是道,就是小童一个字也听不明白。

  只垂头丧气的问了句:“他不会回来了是吗?”

  鲲鹏点头若捣蒜。

  小童了然。

  ……

  年前随手洒的莲子,今年倒真在忘川开出了一片荷来,绿绿的压在水面上,风一过,清香宜人,尤其是一朵朵莲蓬争先恐后的冒出,更添勃勃生机。

  孟婆支着乌篷船在忘川找最嫩最清甜的莲蓬,少主火旺,需得多吃些莲心调理,苦了又不爱吃,装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她无声一笑,正欲伸手去摘莲蓬,谁知一朵正开的亭亭玉立的白荷被折了下来,送到她手心,“少主这是做什么?”

  小童眉眼耷拉,也不出声,跟在她后头打转,甚至还破天荒的帮她剥起了莲子,回至家中,发现一切齐整干净,连被褥都重新叠过了。

  孟婆抿唇,也不问他,勾了勾手鲲鹏飞到了她手边,她点了点头,才慢慢走到小童枕边,竟看见他脸上还悬着两道清亮的痕迹。

  孟婆软声问:“少主今日去找鬼哥哥了是吗?”

  小童一下子又红了眼。

  他毕竟年纪尚小,没憋住一会,就哽咽道,“鬼哥哥是不是没有等到阿妹?”

  孟婆本想骗骗他,但想了想还是点头了。

  小童一见滚落了满脸泪,抽着气道,“他是不是死了……”

  孟婆点头。

  小童哇得扑进孟婆怀里嚎啕大哭,“那孟婆也会死吗?鲲鹏也会死吗?鬼灯哥哥和那把剑……也都会死吗?”

  孟婆抱着他把满是碎纹的夜明灯拿出来,摆在烛台上,认真对他道:“少主,你知道的,自鬼王死后,酆都鬼气便残余稀薄,能走过千百年已属不易,终有寿终正寝的时候。”

  小童原也是非常讲理的人,可如今不知怎地,一听见亲近之人会死,会消失,没由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捂着耳朵不敢听。

  孟婆看得心疼,但也觉得孩子大了,总要学着去面对,去接受,于是温柔的把他手拿下来,尽量婉转的说,“少主,不要怕,孟婆一定会陪着少主长大的。”

  小童一听,没有半点安慰,反而晴天霹雳,大大的杏眼里蓄满了泪水,声嘶力竭的哭喊道,“那我这辈子都不要长大!”就跑了出去。

  ?沈瑄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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